第九十课 四、不应由是世间的保护者而生骄傲: 问曰:国王是国土世间的守护者,此以守护神的形相而自居之,这势必会引起王者的骄横跋扈。若无彼骄横跋扈的威慑力,就不会有人俯首称臣如理追随,则会失毁天下民心。 答曰:
【词汇释难】 护世者:保护世间人民福祉的守护者或者说是劫初人们农田的守护者。 本偈颂文的第三句“由一而生骄”其实也是一句反问,所以要准确一点应译作如下: 王是护世者,亦为世所护, 何由一生骄?余何不离骄? 【释文】假如说国王作是念言:“世间的守护事业要依赖于朕。”便心生骄慢者,那么国王自己的守护事业却又要依赖于世间的众庶之故,认清自己是被臣民所守护的对象后,为何不赶紧舍离骄慢呢?常言道:“得民心者得天下”——不被世间臣民所守护着的君主是无法治理天下的。如彼,夫妻喻;森林与雄狮喻。 <夫妻喻> 某甲夫婿对自己的妻子说:“我历经苦难为家操劳,汝则无所事事成日在家淡然闲居。” 妻子亦作答言:“那就你来居家一天,操办家务,便会明白。” 丈夫表示认同便如说而行。然而操办家务的事业使他苦不堪言。譬如,夫妇之间完全是彼此对等的守护者。如喻所比,国王虽然守护了世间民庶,然而世间臣民也同样守护了国王。 <森林与雄狮喻> 又,譬如,雄狮守护了森林,同样森林也守护了雄狮。 即说偈曰: 诸有无知者,捐弃慢对治, 仍用何方便,不得灭慢执。 【释义】作为一个国家,需要一个政治军事等方面的代表人物,需要一个国王的象征来凝聚国民的精神,这样的国王可以说是守护世间者,是臣民的依靠处。但是,国王如果因此而生起邪分别念,认为自己是所有臣民的保护者,自己具足如是大威权、能力等,以此而高自标树,这实际上是一种颠倒的我慢妄执。从一方面看,国王是公众的保护者,而从另一方面说,国王必须依靠臣民护持才可生存。如果臣民对国王不拥护,国王的一切权威、能力即失去了存在基础,在历史上类似事件屡有发生。因此,国王既然会以自己是世间保护者的原因而生骄傲,那么以众多臣民是自己的保护者之因,也应远离骄傲。国王只是一个能保护者,而诸臣民是众多的能保护者,由此理应对公众生起谦虚恭敬之心,若反而生骄,这无疑是颠倒妄执。 譬如说,以前有一对夫妇,丈夫每天起早摸黑[1]地在外面做工,妻子每天在家中照料小孩与家务。开始那位丈夫觉得自己很有功劳,他对妻子说:“我在外面为了你做工非常辛苦,而你在家安闲度日,所以你应好好恭敬我。”他的妻子说:“我其实也一样对家庭有功劳,每天也要做很多家务,不信我们明天换一下,你在家做家务,我去外面做工。”第二天夫妇俩交换了工作,那位丈夫在家看小孩、做饭、扫地、洗衣服……一件又一件的家务活让他晕头转向,也使他明白了妻子平日对家庭的功劳。于是他慢心全然消失,依然兢兢业业地去外面做工,与妻子相依为命地过日子。同样,国王与臣民也是相互依存,双方都处于平等地位,同样是对方的保护者,国王认为自己功劳大而骄傲,其实与那位丈夫一样,只是因自己没有了知对方的功劳,才生起了这种不合理的颠倒分别念。 另有譬喻说,以前有一片森林,森林里住着一只狮子,由于有狮子,人们都不敢去砍树破坏森林。因此狮子觉得自己是森林的保护者,有大功劳,它骄傲地对森林说:“我是林中之王,是你们的保护者!”森林中的众树也回答说:“大王!你确实是我们的保护者,可是大王你也应该知道,我们其实也是你的保护者,没有我们,你去哪儿找食物?你去哪儿居住?有谁为你遮障风雨烈日?”同样,国王与臣民也是互相保护而生活,就像狮子与森林一样,国王理应明白这种相互依存的关系,从而断除骄慢自大之心。若不了知这种真相,即失去了对治骄慢的有力方便,使自己陷入愚昧迷乱之中。 如同月称菩萨所言: 愚人离对治,反执为我慢, 如是之我慢,无法能摧毁。 而陷入如是迷乱执著之中者,其结局定会非常痛苦。 <水能载舟亦能覆舟> 想必“水能载舟,亦能覆舟”这句话是君主们耳濡目染,必须引以为戒的一句至理名言。 在《孔子家语》中有一句话,唐太宗也经常引以为鉴,那就是“夫君者,舟也;庶人者,水也。水所以载舟,亦所以覆舟”。唐太宗不仅仅自己经常看这样的教诲,这样去力行,而且还经常用这样的话来教导太子。 在《贞观政要》上记载,唐太宗说:“我听说古人自古以来就重视胎教,我却没有时间顾及到这些。但是,我总是不失时机地教导太子。自从他被立而为太子之后,我总是在生活中给予他适时的引导。” 譬如,在太子吃饭的时候,唐太宗就问:“你知道饭的道理吗?”太子说:“不知道。”唐太宗就说:“饭是农民通过辛勤的劳作才获得的。我们要役民以时,不要横征暴敛,才能够经常地吃到这样好的饭。” 看到太子在骑马的时候,他就问:“你懂得马的道理吗?”太子又摇摇头,说:“不知道。”太宗就说:“马可以帮人做很多事,替人代劳,但是不能够把马的力使尽,这样才能经常有这样的马骑。” 当太子去乘船的时候,唐太宗就问:“你懂得船的道理吗?”太子又摇摇头说:“不知道。”太宗说:“君主就好比是船,人民就像是水,水可以承载船,也可以把船颠覆。你以后要当皇帝了,对于这个道理不能够不小心警戒。” 看到太子靠在一个弯曲的树上休息,太宗就问:“你懂得这棵树的道理吗?”太子又摇摇头:“不知道。”太宗就说:“你看这棵树虽然弯曲了,但是你如果用东西来校正它,它仍然可以做成直木来使用。君主虽然有的时候不务正业、不走正道,但是他只要听从臣下的劝谏,也可以维持自己的统治。” 你看唐太宗就是经常以“君者,舟也;庶人者,水也。水所以载舟,亦所以覆舟”,这样的道理来警诫自己,来提醒太子,所以才能够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,受到人民的拥护和爱戴。 《杂阿含经》云: [如是我闻:一时,佛在拘萨罗人间游行,至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。 尔时,舍卫国有憍慢婆罗门止住,父母种姓俱净,无瑕点能说者,七世相承悉皆清净;为婆罗门师,言论通达,诸论记典悉了万名,解法优劣,分别诸字,悉知万事久远本末因缘,句句记说;容貌端正。或生志高、族姓志高、容色志高、聪明志高、财富志高,不敬父母、诸尊、师长。闻沙门瞿昙在拘萨罗国人间游行,至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,闻已,作是念:“我当往彼沙门瞿昙所。若有所说,我当共论;无所说者,默然而还。” 时,憍慢婆罗门乘白马车,诸年少婆罗门前后导从,持金柄伞盖,手执金瓶,往见世尊;至于园门,下车步进。 尔时,世尊与诸大众围绕说法,不时顾念憍慢婆罗门。 时,憍慢婆罗门作是念:“沙门瞿昙不顾念我,且当还去。” 尔时,世尊知憍慢婆罗门心念而说偈言: “憍慢既来此,不善更增慢, 向以义故来,应转增其义。” 时,憍慢婆罗门作是念:“沙门瞿昙已知我心。”欲修敬礼。 尔时,世尊告憍慢婆罗门:“止!止!不须作礼,心净已足。” 时,诸大众咸各高声唱言:“奇哉!世尊,大德大力。今此憍慢婆罗门恃生憍慢、族姓骄慢、容色骄慢、聪明骄慢、财富骄慢,不敬父母、诸尊、师长,今于沙门瞿昙所谦卑下下,欲接足礼。” 时,憍慢婆罗门于大众前唱令静默,而说偈言: “云何不起慢?云何起恭敬? 云何善慰谕?云何善供养?” 尔时,世尊说偈答言: “父母及长兄,和尚诸师长, 及诸尊重者,所不应生慢。 应当善恭敬,谦下而问讯, 尽心而奉事,兼设诸供养。 离贪恚痴心,漏尽阿罗汉, 正智善解脱,伏诸骄慢心, 于此贤圣等,合掌稽首礼!” 尔时,世尊为憍慢婆罗门种种说法,示、教、照、喜。如佛世尊次第说法,说布施、持戒、生天功德,爱欲味患,烦恼清净,出要、远离诸清净分,如是广说。如白净衣无诸黑恶,速受染色;憍慢婆罗门即于座上解四圣谛苦、集、灭、道,得无间等[2]。 时,憍慢婆罗门见法、得法、知法、入法,度诸疑惑,不由他度,于正法中得无所畏;即从座起,整衣服,为佛作礼,合掌白佛:“我今可得于正法中出家、受具足不?” 佛告憍慢婆罗门:“汝今可得于正法中出家、受具足。” 彼即出家,独静思惟,所以善男子剃除须发,著袈裟衣,正信、非家、出家学道,得阿罗汉,心善解脱[3]。] 《增壹阿含经·增上品》云: [闻如是:一时,佛在拘深瞿师园中——过去四佛所居之处。 尔时,王优填及五百女人、舍弥夫人等,欲诣园观游戏。当于尔时,舍卫城中有一比丘,便作是念:“与世尊别久,欲往礼敬、承受、问讯。”尔时,彼比丘到时,著衣持钵,入舍卫城乞食;食后,除去衣钵坐具,又以神足飞在虚空,往诣拘深园中。尔时,彼比丘还舍神足,往诣林中,在一闲静之处,结跏趺坐,正身正意,系念在前。 尔时,舍弥夫人将五百女人等,往到此林。是时,舍弥夫人遥见比丘以道神足在树下坐,见已,往至比丘前,头面礼足,在前叉手[4]而住;及五百夫人皆悉头面礼足,亦复叉手而围绕之。 尔时,优填王遥见五百女人叉手,绕此比丘而住,见已,便作是念:“此中必当有群鹿!若当有杂兽,必然不疑。”尔时,王乘马急走,往诣女人聚中。 是时,舍弥夫人遥见王来,便作是念:“此优填王极为凶恶,备能取此比丘害之。”是时,夫人举右手白王曰:“大王当知:此是比丘,勿复惊怖!” 是时,王即下马舍弓,来至比丘所,谓比丘言:“比丘!与我说法。” 是时,彼比丘即举眼仰观王,默然不语。 尔时,王复语比丘曰:“速与我说法!” 尔时,比丘复举眼仰观王已,默然不语。 是时,王复作是念:“我今可问禅中间事:若当与我说者,当供养之,尽其形寿,施与衣被、饮食、床敷卧具、病瘦医药;设不与我说者,当取杀之!”尔时,王复语比丘言:“比丘!与我说法。”尔时,彼比丘亦默然不对。 尔时,树神即知其心,便遥化作鹿群,欲乱王耳目,使起异想。是时,王遥见鹿已,便作是念:“今且舍此沙门,沙门竟当何所至凑!”即乘马往射群鹿。 是时,夫人白道人曰:“比丘!今为所诣?” 比丘曰:“欲至四佛住处往觐世尊。” 夫人白言:“比丘!今正是时,速往所在,勿复住此,为王所害者,罪王甚重。” 是时,彼比丘即从座起,收摄衣钵,飞在虚空,远逝而去。是时,夫人见道人在虚空中高飞而去,便遥语王曰:“惟愿大王观此比丘有大神足,今在虚空踊没自在。今此比丘尚有此力,何况释迦文佛而可及乎?” 是时,彼比丘到瞿师园中,还舍神足,以常凡法至世尊所,头面礼足,在一面坐。尔时,世尊问比丘曰:“云何,比丘,在舍卫城劳于夏坐乎?随时乞食不亦倦耶?” 比丘曰:“我在舍卫城实无所倦。” 佛语比丘:“今日何故来至此间?” 比丘白佛:“故来觐尊,问讯起居。” 世尊告曰:“汝今见我及见此四佛住处耶?汝今得脱王手甚为大奇,汝何为不与王说法?又复优填王作是言:‘比丘!今当为我说法,汝今何故不为我说法?’若当比丘与王说法者,优填王极怀欢喜,已有欢喜,尽其形寿供养衣被、饮食、床敷卧具、病瘦医药。” 是时,比丘白佛言:“时,王欲问禅中间事,是故不报此义耳!” 世尊告曰:“汝比丘,何故不与王说禅中间事?” 比丘报曰:“优填王用此禅为?本怀凶暴,无有慈心,杀害众生不可称计,与欲相应,三毒炽盛,没在深渊,不睹正法,习惑无知,诸恶普集,行于骄慢,依王力势,贪著财宝,轻慢世人,盲无有眼,此人复用禅为?夫禅定法,诸法中妙,难可觉知,无有形相,非心所测,此非常人所及,乃是智者所知。以是之故,不与王说法。” 是时,世尊告曰:“若有朽故之衣,要须浣[5]之乃净。极盛欲心,要当观不净之想,然后乃除。若瞋恚盛者,以慈心除之。愚痴之暗,以十二缘法然[6]后除尽。比丘!何故不与优填王说法?设当与说法者,王极欢喜,正使极盛之火犹可灭之,何况人哉?”尔时,彼比丘默然不语。 尔时,佛告比丘:“如来处世,甚奇!甚特!设天、龙、鬼、神、乾沓惒[7]问如来义者,吾当与说之;若使国王、大臣、人民之类问如来义者,亦当与说之;若刹利四姓[8]来问义者,亦当与说之。所以然者?今日如来得四无所畏,说法无有怯弱;亦得四禅,于中自在,兼得四神足[9],不可称计,行四等心。是故如来说法无有怯弱,非罗汉、辟支佛所能及也,是故如来说法亦无有难。汝今,诸比丘,当求方便,行四等心:慈、悲、喜、护。如是,诸比丘,当作是学! “所以然者?若比丘所为众生善知识,遇及一切父母知亲,尽当以四事教令知法。云何为四?一者、当恭敬于佛,是时如来者,至真、等正觉、明行成为、善逝、世间解、无上士、道法御、天人师,号佛、众佑,度人无量;当求于法,修行正真之法,除秽恶之行,此是智者之所修行;复当方便供养众僧,如来众者,恒共和合,无有诤讼,法成就、戒成就、三昧成就、智慧成就、解脱成就、解说知见成就,所谓四双八辈、十二贤士,此是如来圣众,可尊、可贵,世间无上福田;复当劝助使行贤圣法、律,无染无污,寂静无为。若有比丘欲行道者,普共行此四事之法。所以然者?法之恭养三尊,最尊、最上,无能及者。如是,诸比丘,当作是学!” 尔时,诸比丘闻佛所说,欢喜奉行。] [1] 起早摸黑:拼音qǐzǎo mōhēi,起早睡晚,常指辛勤劳动。 [2] 无间等:指“无间道”又称“无碍道”。断除自道应断障盖,为正对治;别无间隔,直接生起自果后智。见道位可以分为“无间道”与“解脱道”两个阶段。其“无间道”者,已说。解脱道者,紧接自因无间道后所生智。 [3] 心善解脱:五蕴贪断已,心善解脱。《杂阿含经·断法经》云:“世尊告罗陀言:诸所有色。若过去、若未来、若现在。若内、若外。若粗、若细。若好、若丑。若远、若近。彼一切当观皆是断法。观察已。于色欲贪断。色贪断已。我说心善解脱。受、想、行、识亦复如是。” [4] 叉手:拼音chā shǒu,一种礼节。两手交叉齐胸,俯首到手,犹如后世之作揖。又作“抄手” [5] 浣:拼音huàn,〈动〉洗:浣衣。浣纱。浣雪。浣濯。 [6] 然:拼音rán,古同“燃”。 烧起火焰:自燃。燃料。燃烧。燃点。燃眉之急。 [7] 乾沓惒:(天名)又云犍沓和,健沓惒,八部众之一。乐神名。常作“乾闼婆”。 [8] 四姓:拼音sì xìng,《长阿含经》卷一三云:“世有四姓:刹利、婆罗门、居士、首陀罗。” [9] 四神足:欲神足、勤神足、心神足、观神足。 一、欲神足,为欲望成就。又称欲如意足,其由希望所产生的意愿之力,产生修行禅定的意志和行为。 二、勤神足,为精进无间。又称精进如意足。欲为精进的依据,有了修行之愿,才能努力精进修行。对所修之法,无间断地专注一心,不断增长而起的禅定力。 三、心神足,为一心正念。又称心如意足、念如意足。为心念之力而生的禅定,修行佛法忆念不忘,而且能够不断增长。 四、观神足,为心不驰散。又称观如意足,慧如意足、思维如意足等,由观察思维佛教教义而有所成就的禅定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