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论密钥 第十七品 观业品

第六十四课


二、破果法身体:

诸烦恼及业, 是说身因缘,

烦恼诸业空, 何况于诸身?

如果说一切烦恼和业是身的因缘,既然一切烦恼和业的本体都是空性,何况这些身呢?

对方认为:业肯定存在,因为业的果——身体存在。众生造善业形成人天善趣的身体,造恶业形成地狱、饿鬼、旁生等恶趣的身体,有果的缘故,说明因也存在。

这种说法不合理。为什么呢?以烦恼和恶业形成恶趣身体,以行持善法而有善趣身体,这种现象只是名言中的假立。从胜义的角度观察时,“烦恼诸业空,何况于诸身?”一切烦恼和业是空的,何况身体呢?在<观染染者品>等品中,从烦恼的来源、本体、果等方面抉择了烦恼的空性,在<观作作者品>等品中也抉择了所有的业是空性的。既然烦恼与业的本体都无实有,那么它们的果——身体又如何成立实有呢[1]?就像虚空中没有花园,自然不会有鲜花的扑鼻芬芳一样,没有烦恼及业的因,自然不会有身的异熟果。

在闻、思中观的过程中,可能会遇到各种违缘,有的人也许会生起这样的邪分别:“学中观不是很重要,学点其他的吧,去别的地方修法吧……”如果没有正知[2]正念[3],你就会不想学,会觉得应该去学别的法,或者觉得修行更重要,最后真的不学了。这就是魔障!这样轻率放弃闻、思中观的机会很可惜,即使以后自己再想学习中观也非常困难:上师、道友、道场等方方面面的条件都难以具足,自己一个人怎么能学得好呢?

住在上师如意宝的道场上,你们不愁吃不愁喝,也有闻、思、修行的机会。除了这些有什么希求的呢?我想,自己在别的地方生活条件可能会好一点,但是要聚集二十个人长期讲经闻法也不太容易。你们也是一样,生活条件好一点的地方哪里都找得到,但真正能闻、思、修大乘佛法、真正对自相续有意义的地方,恐怕很难找到。因此,我希望愿意闻、思、修行的人安住下来。我本人发过誓愿——至少安住佛学院三到五年,希望你们也能这样发愿。发愿的力量非常强大,以前上师如意宝发过四年的弘法誓愿,后来也变成了现实。所以,我们应当为了修行这样发愿。

人不是牦牛,应该对自己的前途有一个计划。我觉得修行人不需要对世间法有计划,但对未来的修行有一种计划很有必要。所以,希望大家为自他的闻、思、修行共同创造好的缘起。

我是这样打算的:先把五部大论[4]讲完,之后开讲《大幻化网》,然后讲一点大圆满实修法,这样宁玛巴的法基本就圆满了。五六年以后,每个人应该会打好一定的基础。在这之后,我打算一直不离开佛学院,也还会讲一些修行的法。

三(破享用异熟者)分三:一、以一体异体破受者;二、无有不可言思受者;三、无有业果受者。

一、以一体异体破受者:

无明之所蔽, 爱结之所缚。

而于本作者, 不异亦不一。

所谓的感受者,不过是为无明所覆蔽、为爱结所束缚的凡夫。这样的感受者与原本的作者不是异体也不是一体,所以无自性。

对方认为:业是存在的,因为业的感受者存在。比如一个人造了布施的善业并依此获得了天王果位,由于天王的果位存在,所以布施的业必定存在。

站在中观的立场来看,对方的说法只是名言中的现相,不可能在真实中成立。佛经云:“无明所蔽诸众生,皆具爱结之束缚。”就像眼翳病人在翳病未消尽之前一直见不到白色海螺的真相一样,为无明所蔽的众生在爱结未断之前始终见不到一切万法的真相,由于执著万法实有,每一个众生造业以后会不自在地感受果报。但这种感受者只能在名言中依靠假立的一相续方能成立,如《入行论·智慧品》云:“依一相续故,佛说作者受。”

虽然在名言中有享受异熟者,但真正观察时这并不成立。在胜义中,作者与受者要么是一体要么是异体。如果二者是一体则有很大的过失,比如发放布施的人转生天趣做了天王,那么人就成了天人,也就是说在人间布施的人就是天王,或者天王还在人道作布施;再比如农民种庄稼,如果春天的种植者与秋天的收获者是一体,那么春天就不用种了,因为那时可以直接收割;而秋天又无法收获,因为那时尚在种植。

如果作者和受者是他体则有因果错乱的过失,因为作者并未感受到自己所造的业。

《百业经》说:“众生所作之业,不会成熟于外境的地、水、火、风上,只会成熟在自己的蕴、界、处[5]上,即所谓:

‘纵经百千劫,所作业不亡,

    因缘会遇时,果报还自受。’”

《百业经》的每一个公案几乎都有这样一段文字,以强调自作自受的道理。自作自受是名言无欺的因果规律。如果认为作者与受者是他体,那么作者与受者便毫无关系了。既然如此,众生则没有必要造善业,因为自己得不到善果;也不必顾忌造恶业,因为自己不需感受苦果。所以,作者和受者是他体也不合理。

在胜义中,不仅善恶等概念,即使现量可见的春种秋收等也不成立。虽然名言中存在无欺的因果,但如果认为这是真实的则不合理,因为这只有在空性中才能得以显现。当然,大家一方面不能执著因果真实成立,但另一方面不要认为名言中也不存在因果:九亿多农民天天劳作无非是为了收获粮食,如果这种因果也不存在那谁还愿去辛苦劳作呢?如果这个世界不是处处有因果,很难想象它将混乱成什么样。

二、无有不可言思受者:

业不从缘生, 不从非缘生,

是故则无有, 能起于业者。

业不从因缘而生也不从非缘而生,所以没有业。既然没有业,也就不会有发起业的作者。

犊子部认为:有一个不可言说的我,它可以作为业果的受者。但以中观推理观察时,这个受者并不存在。不可言说的受者要存在必须先有业的本体,有了业才会有作者,之后才会出现受者。

但业的本体并不存在。因为,第一品在对增上缘、等无间缘、所缘缘、因缘等四缘的本体进行观察时,任何缘都不成立,既无缘,业也就不会从缘而生了;而非缘要观待缘才有,业也更不可能从非缘而生[6]。既然依靠缘及非缘都不能成立业,又怎么会有造作该业的作者以及承受业果的受者呢?

此外,这个不可言思的人我,说又说不出、想又不能想,谁能成立它呢[7]?要成立它则应该以语言或思想来诠表,如果语言、思想都无法表达或缘取,那这个我到底是什么呢?难道要把石女的儿子称为不可言思之我?所以,犊子部的“人我”根本不能成立。

实际上我们也不可能找到一个不可言说的造业者。不管造善业还是造恶业,既然有了所造业,造业者就可以言说。比如工人做了工就可以说是做工者,农民种了庄稼就可以说是种植者,牧民、画家等做了各自的事情也都可以称为作者。因此,作业者并不是不能言说的。从受业者的角度来讲,造了业以后要享受果报,这样的享受者同样可以言说、思维。所以,超离言说、思维的受者也只是宗派的说法而已,实际上并不存在。

三、无有业果受者:

无业无作者, 何有业生果?

若其无有果, 何有受果者?

既然没有业和作者,那如何有从业所生的果呢?没有果又如何有感受果报者呢?

前面以遮破一体异体、缘和非缘的方式,遮破了业的本体。既然业不存在,那么业的作者也不可能存在,因为作者和作业是互相观待的。

中观的道理太深,以世间语言来讲可能会好理解一点。曲恰堪布讲法的时候总是以最难听的话作比喻,他说以最难听的话作比喻,听的人记得清楚。但我不太方便用那种比喻,所以我以农业为喻来分析这个问题:如果没有农民耕种,就不可能存在收获的果实,没有果实就不会有收获者。

当然,我们并不否认在名言中作者、业、果报、受者这四个法的存在,但这些名言中假立的法在胜义中并不存在。以正理详细观察时,业不存在,造业的作者就不存在,因此依业成熟的果也不存在,而果不存在,享受者也不存在,一切像虚空中的花园一样不存在。

所以大家应该了达,这些名言中形形色色的法,不管是因果之法还是五根[8]前显现的法,在能取、所取未消于法界之前的确有无欺的显现,然而真正以中观理证来观察时这一切就像水泡一样不存在。水泡不管显得怎样美丽,都是不实在的;同样,虚妄分别心面前的任何法都不会有任何真实。

很多上师都说:在听受大圆满之前,一定要听受《中观根本慧论》。格蒙旺波·丹增诺吾说过:只要把《中观根本慧论》学习三遍,自然而然就会对大圆满本来清净的见解有所认识。上师如意宝也曾说:不管修密法还是修显宗,要打破相续中的我执烦恼就必须修持空性。所以,只要能彻底明白《中论》所宣讲的缘起空性的道理,大家对心的本性或者万法的实相都将有所了解。

在闻思本论的过程中,希望大家尽量避免一切违缘。有人在闻、思、修的过程中,心特别堪能,始终有一种饱满的兴趣。不论遇到什么违缘,他们都誓愿坚定:一定要把这部法听完,一定要把这部法研究透彻。但也有个别人,以偶尔的善心萌动,也想好好闻思,但被各种琐事、违缘一拖累就中断了。人身难得,闻思般若法门的机会更为难得,值遇了这样的法门时大家理应精进。


[1] 一、《教王宝鬘论·别说因果品》云:

我执生诸蕴,我执实虚妄,

虚妄之种子,所生岂能真?

 二、《宝行王正论·安乐解脱品》云:

诸阴我执生,我执由义虚,

若种子不实,芽等云何真?

[2] 正知:观察三门了了分明的正知,乃本体了知,作用护守三门者。(所缘现在法)

正知在《般若经》中有严格的定义,浅显地说,所谓正知,指做任何事时,心里清楚自己在做什么,行、住、坐、卧,每时每刻中,自心对三门处于何种状态能了了分明。

[3] 正念:不忘善所缘相之正念,乃本体不忘,作用能对治遗忘,不令散乱者。(所缘过去法)

[4] 五部大论:中观、般若、因明、俱舍、戒律。

[5] 蕴、界、处:谓五蕴、十八界、十二门处。

[6] 《中论·观因缘品》云:

果不从缘生,不从非缘生;

以果无有故,缘非缘亦无。

[7] 《入行论·智慧品》云:

彼天非虚空,非我前已破,

若谓非思议,说彼有何义?

[8] 五根:眼根、耳根、鼻根、舌根、身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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