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经正行106


(法成法师译):无有恐怖:

     (玄奘大师译):无挂碍故无有恐怖:

     通达了般若空性,则可断除自相续中患得患失的种种分别念之障碍;如果障碍断除,则依靠障碍所产生的恐怖就不会存在。

     从广义而言,三界轮回中的恐怖是不可言说的,人有人的恐怖,天人有天人的恐怖,地狱众生有地狱众生的痛苦……凡夫时时处处无不处于恐怖之中——没有得到的,唯恐得不到;已经得到的,又害怕失去。即使是正在修行的初学菩萨,也不能脱离恐怖的侵害。

     虽然恐怖的大小、类别不一,但按照汉地古大德的一些讲义来解释,此处的“恐怖”,包括五种恐怖:一、不活恐怖:为了衣食住行而终日奔波忙碌,时时为生活而忧心忡忡、瞻前顾后的恐怖;二、恶名恐怖:唯恐无辜遭人毁谤,空落骂名、遭人非议的恐怖;三、死亡恐怖:留恋娑婆世界,贪生怕死的恐怖;四、恶道恐怖:畏惧三恶道之剧苦的恐怖;五、大众威德恐怖:因害怕出现过失而畏缩不前、退避三舍,不敢勇挑重担的恐怖。

     大凡有恐怖者,必定心存得失,这种得失心,就是因我执而引起的。当众生陷于我执网中时,一切的实相都变得模糊不清,轮回的无奈悲剧,便将生生不息的紧随我们,始终难有出头之日。

     如果能了达万法皆空,就是心无罣碍之人。这种人深深懂得:世间的一切变化,都只不过是一场终须谢幕的戏,三千大千世界的芸芸众生,也只不过是这个梦幻舞台的临时角色,一切都是假的,一切都可以放下,无论天气晴朗阴冷,家境富裕贫困,别人赞叹诋毁,都是镜花水月,又何必作茧自缚呢?既然一切都是一场戏,又何必太在意情节的起伏跌宕呢?如果心中了无罣碍,就完全摆脱了一切是非对错,心中必定安然自在、随遇而安,没有得失的不安与恐惧,没有是非的焦虑或迷惑,没有高下的惊忧与惶恐,这样的人,已经完全从恐惧的阴影中走了出来,他的生命,已不再是痛苦的囚笼、恐怖的监狱,而成为无尽的幸福与喜悦。

     要达到这样的境界,关键在于修心。如果没有学以致用,知道一些字面上的空性,便整天鹦鹉学舌、拾人牙慧,高谈什么“一切都是空的”,却没有进行实际的修持,没有任何真实的感悟与体会,只是言空而不行空,就不可能获得解脱。

     当然,《心经》的加持力也是不可思议的,作为凡夫,即使不能真正通达《心经》的奥义,但如果能经常依靠《心经》,则即便在实际生活中,也能遣除很多违缘、痛苦和恐怖。三界众生各种各样的的恐怖都来自于身心的诸种痛苦,现在我们就攀附于龙猛菩萨《中论——观苦品》中所展示的般若智慧,用自己的理智去一探痛苦的究竟。

《中论——观苦品》

     外道及内道的有实宗认为痛苦实有,他们以自作等四边建立痛苦的存在。入宗派者尚且如此,更何况世间人。世间人时常见到亲友叫苦连天,自己也不断感受身苦和意苦,对于他们来讲还有什么比痛苦更真实呢?他们说:“你们佛教徒一再说万法皆空,其实这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,你们也空不了,学佛的人也很苦。虽然你们说出了家、学了佛后一切很快乐,但我们感觉并不是这样,其实你们心里也很苦,跟我们没什么差别。”这些被实执束缚的众生很难认同空性。

《中观四百颂——明破乐执方便品》云:

世人皆求乐,乐者实难得,

故于此众生,众苦如随逐。

     譬如说,狂象追逐某人,于是那人拼命逃跑,最后找到一口井,那人便躲进井中,心想现在可以不必害怕了,而实际上,他并未远离危险,因为大象鼻子很长,可以将他从井中捞上来。同样,陷于三界中的众生,也在为痛苦“狂象”所追逐,即使能暂时逃至善趣安乐“井”中躲避,然而实际上并未脱离痛苦的掌握。

     当然,中观宗并未否认名言中的痛苦,大乘中观宗的创始人龙猛菩萨在《亲友书》中就宣说了六道的痛苦。比如地狱寒热的痛苦、饿鬼饥渴的痛苦、旁生被役使的痛苦、天人堕落的痛苦、阿修罗战争的痛苦、人类生老病死、怨憎会、爱别离、求不得、不欲临等等身心的痛苦。

    《中观四百颂——明破乐执方便品》云:

苦因缘众多,众病及外事,

不见于人类,有尔许乐因。

     那龙猛菩萨承不承认痛苦有自性呢?不承认,本品就以理证抉择了痛苦的空性。痛苦本是空性,只不过众生对痛苦产生了强烈的执著,《般若经》云:“苦以苦而空。”(破人我之能依——观苦品)分二:一、以理证广说;二、以教证总结。

一、(以理证广说)分二:一、破四边苦;二、以此理类推他法。

一、(破四边苦)分二:一、说对方之宗;二、驳斥彼宗。

一、(说对方之宗):

自作及他作,共作无因作。

     痛苦的产生方式有四种:自作、他作、共作、无因作。

     未入宗派的世间人虽然执著痛苦,但对痛苦的由来并没有确定的认识。而在执著痛苦实有的宗派中,具代表性的见解有四种:自作、他作、共作、无因作。此处的“作”与“生”意义基本相同。关于自作,数论外道认为痛苦是由自性产生的。关于他作,声闻十八部及胜论外道认为痛苦与因缘为他性,即依各种因缘产生了痛苦。关于共作,裸体外道认为:一方面痛苦与自身五蕴无别,依五蕴而生,所以是自作;另一方面,痛苦要依其他因缘的聚合,所以是他作,自作他作都有,所以是共作。认为痛苦无因作是顺世外道的观点。

     顺世外道分为两种。一种认为因果规律完全不成立,万事万物中都没有因果,一切是无因自然而有。比如荆棘树的锐刺,太阳东升而西落,水往下流……这一切是自然而生,并没有因果。

     如云:

日升河水向下流,豌豆圆形刺尖长,

孔雀翎艳等诸法,谁亦未作自性成。

     还有一种认为,种子生苗芽、农民春种秋收等现量能见到的可以承许为因果;而前生后世、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等无法现量见到的并不是因果关系。这与现在世人所受的教育一样,其目光非常短浅。

二、(驳斥彼宗)分二:一、略说;二、广说。

一、(略说):

如是说诸苦,于果则不然。

     如是宣说诸苦之果由自作等因而生则不合理。

     以上四种宗派分别以自作、他作、共作、无因作为痛苦之因,但这些观点都不合理。那痛苦是如何产生的呢?中观宗认为,名言中痛苦依因缘而生,胜义中痛苦是空性的。

     《佛说大乘稻秆经》云:

     “彼名色芽亦非自作,亦非他作,非自他俱作,非自在化,亦非时变,非自性生,非假作者,亦非无因而生。”

《中论——观因缘品》云:

诸法不自生,亦不从他生,

不共不无因,是故知无生。

二、(广说)分三:一、破自他各自之所作;二、破自他共作;三、破无因作。

一、(破自他各自之所作)分三:一、破观待蕴而作;二、破观待人我而作;三、自作不成立他作更不成立。

一、(破观待蕴而作)分二:一、破自作;二、破他作。

一、(破自作):

苦若自作者,则不从缘生。

因有此阴故,而有彼阴生。

     痛苦五蕴若由自身造作则不从缘生,但不从缘生不合理,因为有了此灭分五蕴,才有彼生分五蕴的产生。

     五蕴的本性是痛苦,所以此处的痛苦即是五蕴。数论外道认为诸法自生,痛苦五蕴也由自身造作。破曰:如果说现世的五蕴从自己而生,则否定了因缘生法的道理,实际上现世的五蕴应该从前世的五蕴而生。

     依前世五蕴而有今世五蕴,此理为内道及某些贤善外道所共许。不仅如此,一般世间人若能善加观察也能通达此理。比如识蕴,世间有很多回忆前世的实例,它们并非虚构,完全是现量可见的事实,这足以说明:以前世的心识为因,善恶业为缘,在未出现对治智慧的前提下,今世的心识相续不断。再看行蕴,其中有许多善的心所,虽然成年人的善心可以归结于从小的培养与熏习,但小孩的善良禀赋又来自哪里呢?只能是前世行持善法的习气延续到了今生,所以从小便体现出同行等流。想蕴、受蕴也是如此。那色蕴如何体现这种缘起呢?比如,某些人出生时身上就带有伤疤,这个伤疤其实就来自于前世身体的伤疤,如何解释这种现象呢?

    《中观四百颂大疏》中月称菩萨举譬喻说,一间茅草房顶上有一只灰白色的鸽子,茅草房中如果放上一碗酸奶,鸽子的足印即会在酸奶中显现。虽然鸽子并没有到房中踩酸奶,然而因缘聚合时,这种事件仍会显现。这就是奇妙的缘起。

     同样,因缘具足后,能现往世肉身痕迹,宿世我的忆念等也是如此,唯是因缘假合而有,并非今世我与宿世我有直接一体的关系。诸法皆是从空性之中依缘而起的幻现,种种因果现象虽然存在,但是并不能依此等宿生念之类的现象,推断出有常我等有自性的法存在。

《因缘心论》云:

诸趣唯因果,此中无众生,

唯从于空法,还生于空法。

     佛陀说过,前世与今生之间并非无有间隔,但只要具足前世五蕴的缘,今生的五蕴就会无欺显现。全知麦彭仁波切在《中观庄严论释》中说:种子与苗芽虽未接触,但种子无间就能产生苗芽;同样,业因与果报虽未接触但业也能生果。但有人认为:种子生芽是合理的,因为种芽之间时间极短;而善恶业因生苦乐果报不合理,因为因果之间相隔太久。千万不要这样认为!这极其合理。为什么呢?一方面因果都无自性,另一方面因缘具足时果一定会显现,这就是性空缘起的道理。前世五蕴出生今世五蕴也是在这一缘起规律上安立的。既然如此,说五蕴自作五蕴而不观待因缘则不合理。

《入中论——菩提心现前地品》云:

如影像等法本空,观待缘合非不有,

于彼本空影像等,亦起具彼行相识。

如是一切法虽空,从空性中亦得生,

二谛俱无自性故,彼等非断亦非常。

由业非以自性灭,故无赖耶亦能生,

有业虽灭经久时,当知犹能生自果。

如见梦中所缘境,愚夫觉后犹生贪,

如是业灭无自性,从彼亦能有果生。

     也许有人会想,前世五蕴与后世五蕴是否是一体呢?当然不是。《释量论》第二品说:众生这一世的五蕴是下一世五蕴的因,但前后的五蕴并非一体。

二、(破他作):

若谓此五阴,异彼五阴者,

如是则应言,从他而作苦。

     如果此五蕴异于彼五蕴,则可以说此五蕴从他而作。

     上一偈中,我们成立依前世五蕴而有现世五蕴,并以此遮破自作,本颂却要遮破现世五蕴依他作。从表面看,似乎中观宗的观点前后相违,但实际并不相违。因为中观宗建立的是缘起法,前后世五蕴都不成立自性;但此处对方的观点中,认为前后世五蕴为实质性他体,这是我们的所破。

     小乘宗认为,现世五蕴依他性的前世五蕴而生。但这种观点不合理。为什么呢?因为,现世五蕴与前世五蕴无法同时成立,而他性必须观待同时成立的两个事物。比如两个人,二人同时存在才可成立他性;一人在一人不在则不成立他性。不在的人与虚空无别,在的人与虚空如何成为他体呢?显然不合理。同样,前世五蕴与今世五蕴并不是真实他体,因为前世五蕴存在时今世五蕴的一个微尘都未生,那它如何与前世五蕴成为他体呢?若能成为他体,那柱子与石女儿也应成为他体。反过来讲,现世五蕴存在时前世五蕴已全部灭尽,如果二者是他体,那虚空与柱子、石女儿与瓶子也都成了他体。所以中观宗认为前后世的五蕴不成立他性。既然前后世五蕴不成他体,也就不能成立他作。

     每一颂都有关键性的推理和破法,掌握了这一关键,不仅很容易破斥对方观点,自己理解起来也不费劲。

二、(破观待人我而作)分二:一、自作不成立;二、他作不成立。

一、(自作不成立):

若人自作苦,离苦何有人?

而谓于彼人,而能自作苦。

     有说人我造作了五蕴痛苦,但离开五蕴何处有人我呢?若有单独人我,则可以说是人我自己造作了痛苦五蕴,但哪里有呢?

     具有一定正见的人往往会这样观察痛苦的来源:有了我,痛苦自然而然产生了。他们在感受痛苦时也会这样讲:“我现在很苦,肯定前世自己作了什么恶业!”这种认识虽有合理之处,但从实相而言,认为是人我自己造作了痛苦就不合理。为什么呢?如果离开了痛苦五蕴以外有一个人我,则可说是人我造作了痛苦的五蕴,但离开了痛苦的五蕴外哪里有人我呢?没有人我又怎么能说是人我造作了痛苦的五蕴呢?这显然不合理。人们执著的人我都是建立在五蕴上的,离开了五蕴根本没有人我。

    《入中论——菩提心现前地品》云:

是故离蕴无异我,离蕴无我可取故。

    《中论——观邪见品》云:

若离身有我,是事则不然。

无受而有我,而实不可得。

     既然没有离蕴的人我,说人我造作痛苦就不合理。如果人我不离开五蕴又能造作五蕴,则有自己对自己起作用的过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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