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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三十八课 尔时，舍利弗白佛言：“世尊，我今无复疑悔，亲于佛前得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记。是诸千二百心自在者，昔住学地，佛常教化言：‘我法能离生老病死，究竟涅槃。’是学无学人，亦各自以离我见及有无见等，谓得涅槃[1]。而今于世尊前闻所未闻，皆堕疑惑。善哉！世尊，愿为四众说其因缘，令离疑悔。” 尔时，佛告舍利弗：“我先不言诸佛世尊，以种种因缘、譬喻言辞、方便说法，皆为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耶？是诸所说皆为化菩萨故。然舍利弗，今当复以譬喻更明此义，诸有智者以譬喻得解。 “舍利弗，若国邑聚落有大长者，其年衰迈，财富无量，多有田宅及诸僮仆。其家广大，唯有一门，多诸人众，一百、二百乃至五百人，止住其中。堂阁朽故，墙壁隤[2]落，柱根腐败，梁栋倾危，周匝俱时欻然[3]火起焚烧舍宅。长者诸子，若十、二十或至三十，在此宅中。长者见是大火从四面起，即大惊怖，而作是念：‘我虽能于此所烧之门安隐得出，而诸子等，于火宅内乐著嬉戏，不觉不知，不惊不怖，火来逼身苦痛切己，心不厌患，无求出意。’ “舍利弗，是长者作是思惟：‘我身手有力，当以衣裓[4]，若以机案[5]，从舍出之。’复更思惟：‘是舍唯有一门，而复狭小。诸子幼稚未有所识，恋著戏处，或当堕落为火所烧。我当为说怖畏之事，此舍已烧，宜时疾出，无令为火之所烧害。’作是念已，如所思惟具告诸子：‘汝等速出！’父虽怜愍善言诱喻[6]，而诸子等，乐著嬉戏不肯信受，不惊不畏了无出心，亦复不知何者是火、何者为舍、云何为失，但东西走戏视父而已。尔时，长者即作是念：‘此舍已为大火所烧。我及诸子，若不时出，必为所焚。我今当设方便，令诸子等得免斯害。’父知诸子先心各有所好，种种珍玩奇异之物，情必乐著，而告之言：‘汝等所可玩好，希有难得。汝若不取，后必忧悔。如此种种羊车、鹿车、牛车今在门外，可以游戏。汝等于此火宅宜速出来，随汝所欲，皆当与汝。’尔时，诸子闻父所说，珍玩之物适[7]其愿故，心各勇锐互相推排[8]，竞共驰走争出火宅。是时，长者见诸子等安隐得出，皆于四衢道中，露地而坐无复障碍，其心泰然欢喜踊跃。时诸子等各白父言：‘父先所许[9]玩好之具，羊车、鹿车、牛车，愿时赐与。’ “舍利弗，尔时，长者各赐诸子等一大车。其车高广，众宝庄校，周匝栏楯[10]，四面悬铃。又于其上张设幰[11]盖，亦以珍奇杂宝而严饰之，宝绳绞络垂诸华缨，重敷綩綖[12]安置丹枕。驾以白牛，肤色充洁，形体姝好，有大筋力，行步平正，其疾如风。又多仆从而侍卫之。所以者何？是大长者，财富无量，种种诸藏悉皆充溢，而作是念：‘我财物无极，不应以下劣小车与诸子等。今此幼童皆是吾子，爱无偏党。我有如是七宝大车，其数无量，应当等心各各与之，不宜差别。所以者何？以我此物周给一国，犹尚不匮[13]，何况诸子？’是时，诸子各乘大车，得未曾有，非本所望。 “舍利弗，于汝意云何？是长者等与诸子珍宝大车，宁有虚妄不？” 舍利弗言：“不也，世尊。是长者但令诸子得免火难，全其躯命，非为虚妄。何以故？若全身命，便为已得玩好之具，况复方便于彼火宅而拔济之！世尊，若是长者，乃至不与最小一车，犹不虚妄。何以故？是长者先作是意：‘我以方便令子得出。’以是因缘，无虚妄也。何况长者自知财富无量，欲饶益诸子等与大车！” 佛告舍利弗：“善哉！善哉！如汝所言。舍利弗，如来亦复如是，则为一切世间之父；于诸怖畏、衰恼、忧患、无明闇蔽，永尽无余；而悉成就无量知见、力、无所畏，有大神力及智慧力，具足方便、智慧波罗蜜，大慈大悲，常无懈惓[14]，恒求善事利益一切[15]，而生三界朽故火宅，为度众生生老病死忧悲苦恼、愚痴闇蔽、三毒之火，教化令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[16]。见诸众生为生老病死忧悲苦恼之所烧煮，亦以五欲财利故受种种苦，又以贪著追求故现受众苦，后受地狱、畜生、饿鬼之苦，若生天上及在人间，贫穷困苦、爱别离苦、怨憎会苦，如是等种种诸苦[17]。众生没在其中，欢喜游戏，不觉不知，不惊不怖，亦不生厌，不求解脱，于此三界火宅东西驰走，虽遭大苦不以为患[18]。舍利弗，佛见此已便作是念：‘我为众生之父，应拔其苦难，与无量无边佛智慧乐，令其游戏。’舍利弗，如来复作是念：‘若我但以神力及智慧力，舍于方便，为诸众生赞如来知见、力、无所畏者，众生不能以是得度。所以者何？是诸众生，未免生老病死忧悲苦恼，而为三界火宅所烧，何由能解佛之智慧[19]？’ “舍利弗，如彼长者，虽复身手有力而不用之，但以殷勤方便，勉济诸子火宅之难，然后各与珍宝大车；如来亦复如是，虽有力无所畏而不用之，但以智慧方便，于三界火宅拔济众生，为说三乘——声闻、辟支佛、佛乘，而作是言：‘汝等莫得乐住三界火宅，勿贪粗弊色声香味触也。若贪著生爱则为所烧。汝速出三界，当得三乘——声闻、辟支佛、佛乘。我今为汝保任此事，终不虚也。汝等但当勤修精进！’如来以是方便诱进众生，复作是言：‘汝等当知，此三乘法皆是圣所称叹，自在无系，无所依求。乘是三乘，以无漏根、力、觉、道、禅定、解脱三昧等而自娱乐，便得无量安隐快乐[20]。’ “舍利弗，若有众生，内有智性，从佛世尊闻法信受，殷勤精进，欲速出三界自求涅槃，是名声闻乘，如彼诸子为求羊车出于火宅[21]。若有众生，从佛世尊闻法信受，殷勤精进求自然慧，乐独善寂，深知诸法因缘，是名辟支佛乘，如彼诸子为求鹿车出于火宅[22]。若有众生，从佛世尊闻法信受，勤修精进，求一切智、佛智、自然智、无师智，如来知见、力、无所畏，愍念安乐无量众生，利益天人度脱一切，是名大乘。菩萨求此乘故名为摩诃萨，如彼诸子为求牛车出于火宅[23]。 “舍利弗，如彼长者见诸子等，安隐得出火宅到无畏处，自惟财富无量，等以大车而赐诸子；如来亦复如是，为一切众生之父，若见无量亿千众生，以佛教门出三界苦、怖畏险道，得涅槃乐，如来尔时便作是念：‘我有无量无边智慧、力、无畏等诸佛法藏，是诸众生皆是我子，等与大乘，不令有人独得灭度，皆以如来灭度而灭度之。是诸众生脱三界者，悉与诸佛禅定解脱等娱乐之具，皆是一相一种圣所称叹，能生净妙第一之乐。’ “舍利弗，如彼长者初以三车诱引诸子，然后但与大车宝物庄严安隐第一，然彼长者无虚妄之咎；如来亦复如是，无有虚妄，初说三乘引导众生，然后但以大乘而度脱之。何以故？如来有无量智慧、力、无所畏诸法之藏，能与一切众生大乘之法，但不尽能受。舍利弗，以是因缘，当知诸佛方便力故，于一佛乘分别说三。” 佛欲重宣此义，而说偈言： “譬如长者，有一大宅，其宅久故，而复顿弊[24]， 堂舍高危，柱根摧朽，梁栋倾斜，基陛隤毁[25]， 墙壁圮坼[26]，泥涂褫落[27]，覆苫[28]乱坠，椽梠[29]差脱， 周障屈曲，杂秽充遍。有五百人，止住其中。 鸱枭雕鹫，乌鹊鸠鸽，蚖蛇[30]蝮蝎[31]，蜈蚣蚰蜒[32]， 屎尿臭处，不净流溢，蜣螂诸虫，而集其上。 斗诤摣[39]掣[40]，啀喍[41]嗥吠[42]，其舍恐怖，变状如是。 毒虫之属，诸恶禽兽，孚乳[45]产生，各自藏护。 夜叉竞来，争取食之，食之既饱，恶心转炽， 或时离地，一尺二尺，往返游行，纵逸嬉戏， 捉狗两足，扑令失声，以脚加颈，怖狗自乐。 复有诸鬼，其身长大，裸形黑瘦，常住其中， 发大恶声，叫呼求食。复有诸鬼，其咽如针。 复有诸鬼，首如牛头，或食人肉，或复啖狗， 头发蓬乱，残害凶险，饥渴所逼，叫唤驰走。 如是诸难，恐畏无量！“是朽故宅，属于一人。 其人近出，未久之间，于后舍宅，忽然火起， 四面一时，其炎俱炽，栋梁椽柱，爆声震裂， 摧折堕落，墙壁崩倒。诸鬼神等，扬声大叫。 雕鹫诸鸟，鸠槃荼等，周章惶怖，不能自出。 恶兽毒虫，藏窜孔穴。毗舍阇[50]鬼，亦住其中， 薄福德故，为火所逼，共相残害，饮血啖肉。 野干之属，并已前死，诸大恶兽，竞来食啖。 臭烟熢㶿[51]，四面充塞。蜈蚣蚰蜒，毒蛇之类， 为火所烧，争走出穴，鸠槃荼鬼，随取而食。 又诸饿鬼，头上火燃，饥渴热恼，周章闷走。 其宅如是，甚可怖畏，毒害火灾，众难非一[52]。 “是时宅主，在门外立，闻有人言：‘汝诸子等， 先因游戏，来入此宅，稚小无知，欢娱乐著。’ 长者闻已，惊入火宅，方宜救济，令无烧害。 告喻[53]诸子，说众患难：‘恶鬼毒虫，灾火蔓延， 众苦次第，相续不绝。毒蛇蚖蝮，及诸夜叉， 鸠槃荼鬼，野干狐狗，雕鹫鸱枭，百足之属， 饥渴恼急，甚可怖畏。此苦难处，况复大火[54]！’ 诸子无知，虽闻父诲，犹故乐著，嬉戏不已。 是时长者，而作是念：‘诸子如此，益我愁恼！ 今此舍宅，无一可乐，而诸子等，耽湎[55]嬉戏， 不受我教，将为火害！’即便思惟，设诸方便， 告诸子等：‘我有种种，珍玩之具，妙宝好车， 羊车鹿车，大牛之车，今在门外，汝等出来。 吾为汝等，造作此车，随意所乐，可以游戏。’ [1]《教王宝鬘论·别说因果品》云： 无见堕恶趣，有见趋善趣， 如实知真义，不依二解脱。 [2] 隤：拼音tuí，倒下；崩溃。 [3] 欻然：拼音xū rán，亦作“歘然”，指忽然。 [4] 衣裓：拼音yī gé，衣襟。亦指僧衣。 [5] 机案：拼音jī àn，谓不专指一事或一人。 [6] 诱喻：拼音yòu yù，意思是诱导教喻。 [7] 适：拼音shì，适意(顺心；满意)；适志(做事合乎心意)；适变(适应变化)；适职(适合职分)；适愿(符合心愿)。 [8] 推排：拼音tuī pái， 1.排斥;排挤。 2.拥挤。 [9] 许：拼音xǔ，预先答应给与：许诺。 [10] 栏楯：拼音lán shǔn，指栏杆。 [11] 幰：拼音xiǎn，车上的帷幔。 [12] 綩綖：拼音wǎn yán，垂挂饰物。 [13] 匮：拼音kuì，缺乏：匮乏。匮竭。匮缺。 [14] 懈倦：拼音xiè juàn，释义为松懈倦怠；松软疲困。 [15]《大方等大集经·陀罗尼自在王菩萨品》云：“复次，善男子，如来精进无有休息。云何不息？所谓调伏众生说法化度。假使有一人能无量劫佛边听法，如来当为说不休息。若有一佛于无量劫演说法者，如来亦听心无懈废。若过无量恒沙世界，有一众生应受化者，如来要当随逐不舍，不食不息，不生疲倦悔退之心，常劝众生令勤精进。是名如来二十二业。” [16]《维摩诘所说经·佛道品》云： 或现作淫女，引诸好色者， 先以欲钩牵，后令入佛智。 [17]《中观四百颂·明破乐执方便品》云： 胜者为意苦，劣者从身生， 即由此二苦，日日坏世间。 [18]《中观四百颂·明人远离贪著欲财方便品》云： 于此大苦海，毕竟无边际， 愚夫沉此中，云何不生畏？ [19]《中观四百颂·明菩萨行品》云： 或作彼弟子，或作彼师长， 以种种方便，令有情通达。 [20] 隋·王通在《中说》中曰： 以利相交，利尽则散； 以势相交，势败则倾； 以权相交，权失则弃； 以情相交，情断则伤； 唯以心相交，方能成其久远。 [21]《佛说巨力长者所问大乘经》云：“若诸众生，于声闻乘善根成熟，闻佛说于四圣谛法，随有所解，知苦、断集、证灭、修道，四向四果证于无学，如是三乘权实顿渐，各随众生根器大小，爱乐修学，远离生死解脱安乐。” [22]《佛说巨力长者所问大乘经》云：“若诸众生，于辟支佛乘善根成熟，闻佛说于十二因缘流转还灭顺逆观行，谛了无疑深生信解，或因世间四时荣谢，觉悟无常独证圣果。” [23]《佛说巨力长者所问大乘经》云：“若有众生，有如来性，于无上乘善根成熟，闻佛演说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法，心无怯畏爱乐忻求，智慧明了精进修学，虽遇苦缘冤家逼害坚固不退，究竟证于无上菩提。” [24] 顿弊：拼音dùn bì，意思是困顿弊败、败坏。 [25] 隤毁：拼音tuí huǐ，释义为坍塌毁坏或衰落败坏。 [26] 圮坼：拼音pǐ chè，圮裂：破碎;分裂。 [27] 褫落：拼音 chǐ luò，脱落，掉下。 [28] 苫：拼音 shān，以草编成的覆盖物。造句覆之以苫。 [29] 椽梠：拼音chuán lǚ，椽（檐木）与梠（屋梠）。 [30] 蚖蛇：拼音yuán shé，土虺蛇。亦泛指毒蛇。 [31] 蝮蝎：拼音fù xiē，意思是蝮蛇与蝎子；泛指毒蛇、毒虫。 [32] 蚰蜒：拼音yóu yán，蚰蜒俗称“钱串子”，“千足虫” ，有的地方称“香油虫”，古时称“草鞋虫”。现今的蚰蜒节肢动物门多足纲唇足亚纲蚰蜒目蚰蜒科。 [33] 狖狸：拼音yòu lí古书上说的一种像狸的野兽：“大人加狐狸、狖白、黑貂之裘。” [34] 鼷鼠：拼音xī shǔ，一种小老鼠。也叫小家鼠。 [35] 咀嚼：拼音jǔ jué用牙齿咬碎与磨细食物。 [36] 嚌啮：拼音jìniè，即哜啮，是带有憎恨心咬。 [37] 搏撮：拼音 bó cuō，拿取；抓取。 [38] 慞惶：拼音zhāng huáng，亦作“慞偟”。忙乱，慌张。 [39] 摣：拼音zhā，同“揸”。用手指抓东西。 [40] 掣：拼音chè，拉，拽。 [41] 啀喍：拼音ái chái，意思是犬斗貌。 [42] 嗥吠：拼音háo fèi，意思为狗大叫。 [43] 魑魅：拼音chī mèi，是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的山神，也指山林中害人的鬼怪。 [44] 魍魉：拼音wǎng liǎng，是古代神话传说中的山川精怪。一说为疫神，是颛顼之子所化。 [45] 孚乳：拼音fú rǔ，意思为孵化生育。 [46] 蹲踞：拼音dūn jù，意思是两膝弯曲，脚底和臀部着地蹲坐着。 [47] 埵：拼音duǒ，土堆。 [48] 窥看：拼音kuī kàn，意思是偷看。 [49] 窗牖：拼音chuāng yǒu，释义为窗户。 [50] 毗舍阇：类似罗刹的鬼神之一，梵文 piśāca，音译又作毕舍遮、毗舍遮、臂舍柘，意为食血肉鬼、啖精气鬼或癫狂鬼。 [51] 熢㶿：拼音péng bó，指烟郁结的样子。 [52]《悲华经》云： 生死有狱，大火炽然， 与法甘露，令其充足。 [53] 告喻：拼音gào yù，晓喻：明白劝导，告知。多用于上对下。 [54]《中观四百颂·明人远离贪着欲财方便品》云： 若凡夫亦知，一切生死苦， 则于彼刹那，身心同毁灭。 [55] 耽湎：拼音dān miǎn，沉迷；迷惑；深深地陷入：沉迷不悟｜沉迷声色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