ignorance is blessing
有关色的安立，就在《阿毗达摩俱舍论》当中。《阿毗达摩俱舍论》分下《阿毗达摩俱舍论》和上《阿毗达摩俱舍论》。下《阿毗达摩俱舍论》是由世亲论师结集的《阿毗达摩俱舍论》，而上篇是无著菩萨集结的大乘《阿毗达摩俱舍论》。一个是有部、经部的，一个是唯识的，依其观点而定。就“色”而言，均论及很多种“色”。
我们要解决这个问题，会涉及两种“色”，一种是四大和合而成的色，即我们所认为的真实的色身。说到色，必须是地水火风欲界，我们现在谈的地狱就在欲界当中，人也是在欲界当中的。我们就要谈到欲界的色大。谈到四大就要知道，不仅欲界有，色界、无色界都有。而我们见不到上面众生的原因就是元素不同，因此无法见到别人。你现在拥有的，是没有办法超越人家的。欲界的四大，亦即我们现在人、动物，均由地水火风等四大合成。因为生有胎生、卵生、湿生、化生四种生。人道是胎生；湿生就是那些跳蚤、蚊子，都是湿气生的；卵生，比如像鸡等；还有一种是幻化生，地狱的众生就是幻化生，因此地狱的众生是没有四大的。因为四大必须是欲界的四大，如果地狱众生有四大，他们的身体都是几百由旬，欲界根本装不下。所以地狱众生没有四大，只有胎生和卵生有四大，幻化生也没有四大。
关于幻化，你们都知道魔术师幻化出的魔术都是假象，就像我们电视里看到的影片都是虚拟的，所以一切唯心造就在这里。一切你看到的这些都由自己心的业力所造，它创造出一个虚拟的世界。但当然还提到了一个“遍计色”，这个是在《阿毗达摩俱舍论》谈到的。什么是“遍计色”？举例而言，就是我们比丘僧等修习女生不净，男生不净，或者修习白骨观，白骨观修成的人，从定中一出，他见到的整个大地都是白骨。实际上整个大地没有那么多的白骨，那个完全是他想多的。“遍计”就是普遍的胡思乱想的意思。“计”就是胡乱，计谋。他看到了白花花的东西，那个完全是他自己看花了，完全是分别念假例的。就是我们世俗谛，分正世俗跟邪世俗两个层面的，邪世俗就是假的。所以我们修白骨观就完全是在观虚假的东西。但是，佛陀就说，观虚假的东西有何用？只要能治你的病，那毒药也可以拿来用。所以遍计色实际上是没有地水火风等欲界的四大合成，它只是个假象，实际上并非由四大元素合成，亦即地狱中的身体根本没有地水火风四大的合成。如此，你们一定会说，那地狱在哪里？只要是四大合成，若太过细微，我们便看不到，但是一个地狱众生的身体硕大到一个山谷都容不下。所以它完全是个遍计色，而遍计色是由心所生。
唯识宗就抓住这一点不放。他们说，境由心生，而心是实实在在的，一切外在的万法都由心而生，故阿赖耶是真正有的。他们认为如果心都没有的话，那么是谁遍计出了那个遍计色呢？正是因为心实有，所以它可以遍计，施设（玄奘大师译为假例），假例出三千大千世界的万物。所以一切唯心。而唯识宗的唯心和中观宗的唯心含义却不同。二者都说唯心，但是中观宗说唯心其弦外之意是：一切万法都是由心为主而造的业，继而由此业显现一切万法。所以唯心是以心为主，而没有否认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及其余一切万法的存在，没有从世俗谛的层面加以否认。但是唯识宗却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，它说心是实有的，其他的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法及一切山河大地都非实有。月称菩萨在《入中论》里说：一切佛法都必须对的上世俗谛和胜义谛二谛，那么，你的这个观点是从世俗谛的层面来说，还是胜义谛的层面上来说呢？如果是从胜义谛的层面上来说，从色至一切智智之间，不要说没有成就的阿赖耶，连一切佛智都是空的，是非实有的。既如此，你为什么说外境是空的，心或阿赖耶不空呢？那你说不是，我们这边说的不是胜义谛，而是世俗谛。那也对不上，因为世俗谛就是阿毗达摩里的“对法”。有眼根，有眼根的对法色，这个就是对法，成双成对的意思。有能识，所识，有能诠释的法，就有所诠释的对境，这个就叫做对法。能诠，所诠，能说，所说，能听，所听，能触，所触，这些都叫做对法。如果这些法当中你说有心，那么它的对境应该也是有的。在世俗谛当中，你的心是有，同时心的对境色也必须要有，如果没有，那就又违背了世俗谛，所以唯识宗的观点既不属于胜义，又不属于世俗，完全就是一个颠倒的邪见。所以唯识宗在汉地备受重视，但是古印度的大德却认为其最不堪。为什么？因为有部、经部等虽然见地不高，却未言成佛，而只是要获得一个阿罗汉的果位，而且用他们的观点完全可以获得阿罗汉果位。但唯识宗却声言要获得佛果，那你就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，根本没有办法获得佛果。你说阿赖耶实有，就堕入了常见，以后成佛没有阿赖耶，是一切智智，那就又堕入了断见，即堕入常断二见，完全违背了佛理，根本没有理解一切唯心的根本密意。
关于一切唯心的根本密意，月称菩萨已经明确说一切唯心造。这并不是说只有心，其他的根本不存在，而是说世俗谛中造业的主犯是心。前两天，我们讲的《中观四百颂》中有一个特别好的公案：十几个强盗打劫，抢了很多东西，后来被国王抓住。国王就跟其中一个说：“你是主犯，必死。”这时，贼主就说：“大家都是一样出来做强盗，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要去死呢！”过了一段时间，国王就说，“其他的人也是同犯，一样全都要斩首。”他觉得这样好，便认了罪。你以嫉妒的方式造了业。这个刚好可以说给唯识宗听，心就是主犯，并不能否认其他的存在，但心只是主犯，你不能否认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所造业的存在。世俗谛中完全实有的。所以我们就完全回答了他的问题：遍计色完全是虚假的。有个笑话，两个女人同时掉进河里，一个是美女，声言可以以身相许；另一个是丑女，承诺给你十个亿。那个人说，“钱不钱的，我不在乎，我就是喜欢丑的。”就像如此。在梦中见到的丑女和美女的色身，即为遍计色。但那个色压根就不存在，只是自己遍计的，想多了。所以我们死了以后，遍计色的迷乱的心识还在，但是四大合成的身体你必须要舍弃，如果不舍弃，你就还没有死！所以如果一定要说死了以后，还有一个色，那就是遍计色，否则压根就没有色了，为什么还叫死呢？
总而言之，色在《阿毗达摩俱舍论》中分的种类特别多，但是今天要回答这个问题，只要用到这两个色，四大合成的色和遍计色。地狱里的众生压根没有四大合成的色，仅有一个以为的色身，那个是遍计的色。那么遍计色可以受苦吗？当然可以。你们会觉得这怎么可能？梦中你掉进了河里，你有没有受苦？有啊。那个就是遍计色在受苦，你可能觉得不是啊，是我的身体在受苦。不是的，你的身体还在床上，根本没有堕入水中，但是你认为你的身体已经被水浸透。很多人经常说梦，这个梦就是遍计色。我也不否认他见到了这个，所以永嘉大师说:“梦里明明有六趣，觉后空空无大千。”梦未醒之前，既有一个正世俗里面四大合成的色，还有一个邪世俗里遍计的色，都可以受苦，也都可以受乐。所以圣经里，耶稣基督说：ignorance is blessing。你不仅在正世俗谛里获得安乐，就装痴一点，装傻一点，在邪世俗里的东西你都把他当成真的，正邪，黑白两道你都通了，那你就幸福了。但是很多人黑白两道通了以后，他却是在用来受苦。而这里说的是黑白两道通了以后，就让自己受乐。就是这样。遍计色是有的，但是四大合成的色就没有。